董强，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，全国傅雷翻译奖评委会主席。曾留学、旅居法国12年，是米兰·昆德拉唯一的亚洲学生。因他20多年来“为法国文学的传播、中法文化的交流作出的杰出贡献”，先后获得法国政府教育骑士勋章，以及法兰西学院所颁发的“法语国家联盟金奖”。近日，在首届中法文化论坛现场，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。

    20世纪初，中国就出现了“留法热”

    记者：无论是从国家层面推进的“中法文化年”“中法文化之春”等大型的文化交流活动，还是身边各色机构和高校发起的“中法文化周”“中法艺术交流周”等小型的交流活动，近年来，中法之间的文化交流看起来特别频繁，您认为出现这个现象的原因是什么？

    董强：首先从历史上看，20世纪以来，很多中国著名的艺术家都曾在法国留学，比如音乐领域的冼星海，绘画领域的徐志摩、林风眠，文学领域的戴望舒、梁宗岱等等，这些优秀的艺术家把当时法国的文化艺术带回了中国，像雨果和巴尔扎克是我们很熟悉的作家，所以中法之间的文化交流从很早就开始了。

    法国本身也是一个特别重视文化输出的国家，加上中国也是一个文化大国，所以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活动一直很频繁，像每年的“中法文化之春”，都有上百个文化艺术的交流项目，涵盖很多领域。

    如果从国家战略的角度来看，法国的戴高乐总统是建国后第一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西方领袖，对于新中国，法国是西方特殊的友好国家。

    除“哈日”“哈韩”外，其实我们身边也有“哈法”现象

    记者：虽然举办了这么多的中法艺术交流活动，但身边确实很少能看到对法国文化特别了解的年轻人，更多的是“哈日”“哈韩”族。

    董强：我们现在所提到的“哈日”“哈韩”现象，貌似都有一个明确的载体，比如韩国的化妆品和韩剧，日本的动漫等，那我们身边到底有没有“哈法”的现象存在？其实还是有的，但它不是特别集中，没有一个具体的载体，而是像空气一样弥漫在我们的生活中。

    比如，根据专业机构的统计，如果经济允许，中国人第一个想去旅游的城市就是法国巴黎，可想而知巴黎在我们心目中的地位；再比如我们生活中喜欢的一些品牌，夏奈尔香水、路易•威登的手袋、克里斯汀•迪奥的时装等，这都跟法国有关系。

    记者：您认为这种“哈法”现象有何特殊之处？

    董强：从某种层面来说，由于法国文化有一定的精英性，是需要你花时间经过学习才能了解的，它的文学和电影比较小众，现在是大众媒体时代，怎么简单怎么来，比较快餐化，相比于“哈美”“哈韩”，“哈法”没有直接性。但从另一方面看，多少中国人现在把喝红酒看成很日常的现象，在很早之前，当红酒打算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，是非常担心中国没人喝红酒的，现在这已经成为很日常的现象，这种文化已经渗透在我们的生活中。

    最后我要说的就是，法国文化虽然比较小众，但这也要一分为二地看，由于它的小众和精英性，也使得热爱法国文化的人都比较忠实，他愿意付出一点努力去学法语，虽然人数少，但素质高。比如专门针对法语翻译设立的“傅雷翻译出版奖”，它这么多年来系统地把法国作品介绍到中国，有那么多的专业人士来参与这件事情，这是很少见的，你像日本、韩国的文学作品，虽然也有翻译，但很少有持续这么长时间的、系统的翻译。

    法国是翻译中国作品最多的国家之一

    记者：作为“傅雷翻译出版奖”评委会主席，您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加强中法两国之间的文学翻译交流，您认为文学的翻译对两国之间的文化交往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？

    董强：现在是视觉时代，大家往往喜欢比较直观的东西，但是文学作品对人的影响才更深远和长久，比如我们的父辈们其实多少都有法国文化的影响，比如它的文学创作上有思想性和先锋性，给我们带来很多启迪，在出版业普遍不景气的情况下，法国文学的读者还一直是比较稳定的群体。

    但现在整个大环境不重视翻译行为和译者，使得翻译和工匠一样，而且是价格低廉的工匠，这与译者本身的心血和价值不吻合，“傅雷翻译出版奖”的设立，除了物质方面的奖励，也在一定的范围内给译者社会认可和荣誉。

    “傅雷翻译出版奖”是中译法，但其实法国也是翻译中国作品最多的国家之一，而且是有铺垫和持久性的，如果光是翻译一本书，就像一个时尚一样，过去就过去了，不会持续很长时间。

    记者：您多年来一直从事中法文化交流工作，刚刚也提到法国是一个特别重视文化输出的国家，那在您日常的工作中，法方在对外传播中有哪些做法是值得我们借鉴的？

    董强：相比于我们搞对外传播，法国做这件事情是有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，比如“法盟”（法语联盟）和法国驻各地的使馆和文化处，它们每年都有一个相对明确的预算计划，一年邀请多少位重要的作家举行见面会、举行多少场影展、放映多少部电影等等，这些活动都有非常专业的人来做，它们文化输出的职业化非常值得我们学习。

    很多细节做得非常好，比如刚刚获得一个奖项的年轻作家，他会收到来自法国驻各个国家的文化处和“法盟”的邀请，他们觉得你有文化价值，会邀请你直接把这个重要的价值带给别人。如果反过来看我们的孔子学院和各地的使馆，很少把我们的作家有规律的、成规模地进行持续的介绍，这点我们需要向法国的同仁学习。